深夜十一点二十七分,手机屏幕又亮了。李某知道那是什么——第五家网贷平台的催收短信。他把手机面朝下扣在桌上,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。桌上散落着七张信用卡和十几张各种颜色的贷款合同,像一副注定输局的牌。
最初只是五千块。一部新手机,一次短途旅行,几件像样的衣服。APP上的数字来得太容易,手指一点,钱就入了账户。他记得那个下午,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,他在“同意协议”上打勾时,甚至没读完那一万多字的条款。
雪球开始滚动。第一家平台的还款日到了,他从第二家借来偿还;第二家的到期了,再找第三家…直到有一天,他发现自己站在雪崩中央,四面八方都是滚落的债务。
催收电话开始响个不停。先是礼貌的提醒,后来变成威胁,最后是赤裸裸的侮辱。“我们知道你公司地址”“会联系你父母”“法院传票在路上了”。每个铃声都像一把锤子敲击神经。他设置了静音,但 phantom vibration syndrome 如影随形——即使在手机没有任何消息时,他也总觉得它在震动。
最可怕的是那种孤独。白天他仍然是写字楼里的白领,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,和同事讨论周末去哪家新餐馆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装着多少个债务APP,锁屏上的数字不是时间,而是倒计时。
今晚的短信特别多。李明数了数,第八条了。他走到阳台,城市依旧灯火辉煌。无数亮着的窗户后,有多少人和他一样?那些光鲜亮丽的社交媒体背后,藏着多少不敢说出口的债务?
凌晨一点,他做了三个月来最勇敢的决定——给父亲打电话。等待音响起时,他想起那些催收员说的:“你这么大人了还要父母擦屁股?”但现在他明白了,真正的崩溃不是欠债,而是在黑洞里越陷越深却拒绝伸出的手。
父亲的声音带着睡意:“明子,这么晚了...”
“爸,”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“我需要帮助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然后说:“多少钱?”
李明说出数字时闭上了眼睛,准备接受怒吼或失望。但父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:“明天我去银行。记住,儿子,人生很长,还得清的就不叫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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